意识是先于五感醒来的。 一种极致的、被精心饲养了许多年的警惕心,像淬了冰的针,刺破混沌,率先扎出一小片清醒。 没有熟悉的沉水香,没有锦褥的柔软,没有守夜宫女几不可闻的平稳呼吸。 取而代之的,是呛人的、带着某种不祥甜腻的焦糊气,挤在通窄的空间里,闷得人肺腑生疼。身下是某种过分软陷的垫子,怪异得很。四肢百骸沉甸甸的,透着一种虚脱后的酸软,额角一侧更是突突地跳着疼。 沈姑姑,不,大宋宫廷人人敬惧的沈执砚,缓缓掀开眼皮。 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。 入眼是极致的黑,并非夜色,倒像是……某种密闭的棺椁?不对。鼻尖翕动,那甜腻的焦糊气更浓了。她动了动僵硬的脖颈,侧头看去。 咫尺之处,一个赤红的铜盆兀自散着余热,盆内堆着些黑黢黢的、尚存零星红光的残骸,那呛人的气味正是从此而来。 炭气! 沈执砚眸光一凛,几乎是本能地屏息,手肘猛地力想要撑起身子,却猝不及防地砸进一片过分的柔软里。这身子……虚乏得不像话,绝非她用了五十余年、调理得宜的那具。 眩晕感袭来,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猛地冲撞进脑海! 疾驰的马车,突兀勒停的嘶鸣,车帘外伸来的、戴着鹿皮手套的大手,口鼻被死死捂住时那带着奇异香味的湿帕……是了,皇太后终究容不下她这个知道太多秘密、又“恰巧”在此刻告老还乡的老奴。 车窗外飞倒退的景色,不是归乡路,是黄泉引。 紧接着,是更多混乱尖锐的画面闪烁——刺目的闪光灯,无数张开的、吐出恶毒字句的嘴,屏幕上滚过密密麻麻的“去死”、“丑八怪”、“怎么还不凉”,一个哭花了妆容、眼神绝望空洞的年轻脸庞对着镜头喃喃“我不是……我没有……”,然后便是倾倒在地的酒瓶,颤抖的手端起着赤红的炭盆…… “啊……”一声极轻的痛苦呻/吟从她喉间溢出,额角剧痛炸开。 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,如同两股狂暴的涡流,在她颅内厮杀、撕扯、强行融合。 大宋宫廷掌事嬷嬷沈执砚。 十八线短剧网红……沈清梧。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