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湿标本 暮色像打翻的蓝墨水在天际晕染时,吴泷正蹲在实验楼背阴处的台阶上数伞骨折痕。 第三根伞骨在她试图遮挡标本盒时彻底崩断,冰凉的秋雨顺着豁口灌进来,在校服後颈蜿蜒成一条战栗的小溪。 怀里的亚克力标本盒发出细微响动,浸泡在甘油中的银杏叶正在淡金色液体里舒展。 这是她花了两周时间在生物实验室培育的叶脉标本——用双氧水褪去叶肉,拿鬃毛刷轻轻扫去残存的纤维,最後用茜素红染出蝴蝶翅膀般的脉络。 此刻那些精巧的纹路正透过玻璃折射出珊瑚色的光,倒映在积水里像一簇跳动的磷火。 "同学,需要帮忙吗?" 吴泷在积水倒影里看到一片晃动的白色衣角。 雨幕被透明长柄伞切割成菱形光斑,少年修长的影子斜斜落在她蜷缩的膝盖上。 她认得这个声音,上周五课间操时,就是这把清泉撞碎冰凌的嗓音,从主席台传来关于美术社招新的发言。 "伞给你。" 没等她回答,伞柄已经带着体温塞进她潮湿的掌心。 吴泷擡头时正撞见宸瑜被雨打湿的额发,水珠顺着眉骨滚落,在睫毛上凝成细碎的星子。 他左手拎着的松木写生箱漆面斑驳,箱角沾着靛青与赭石色的颜料,像银河爆炸後残留的星尘。 吴泷的视线突然被校服胸口的美术社徽章刺痛。 枫叶形状的铜制徽章上镌刻着"澄心"二字,三天前她曾在宣传栏前用2B铅笔偷偷临摹过这个图案。 当时宸瑜正靠在梧桐树下给石膏像打阴影,炭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,仿佛春蚕啃食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。 "美术楼还有备用伞。"宸瑜指了指西侧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建筑,雨珠顺着他腕骨上那颗小痣滑进袖口。 吴泷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划痕,结着琥珀色的血痂——或许是雕刻木版画时留下的印记。 骤雨在伞面敲打出密集的鼓点,吴泷看着他冲进雨幕的背影,突然发现伞柄上缠着半截炭笔素描纸。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