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01 冬月初四:雪满楼 昨日花如许,今朝雪满楼。 今冬北京的初雪,就这麽静悄悄下了起来,银酥如絮,落得利落,自然也丝毫没有要停的念头。 正值下班的时候,条条路上车水马龙,川流不息,雪叶子扑簌迷离,模糊了红灯绿灯,落在行人肩头。 远离着喧嚷的老北街上,三两游人,小东楼便可一枝独秀,俏生生的立在寒冬腊月的鹅毛大雪里,飞檐翘角之上自也覆了一层薄雪,就在这薄雪之下,隐隐绰绰的戏腔如穿花蝴蝶一般缠绵着绕过棉布帘子飞出,浑然另一番天地。 “我在南来你在番,千里姻缘一线牵,公主对天盟誓愿,本宫方肯露真言……” 楼外雪重,未曾进门先闻京腔敞亮,铿铿锵锵锣鼓齐鸣,暖意热气便一股脑儿顺着唱词涌来。 寒羌水挑了帘子进楼,一路蹚风冒雪,裤脚已然湿了半截。 门童定睛一瞧,这不寒先生嘛,班主的老友,小东楼的常客。便忙不叠的掀了那帘子请人进门,又小步向前领路,恭声朗道:“寒先生咱二楼雅座有请——” 寒羌水站在帘後的红毯子上跺了跺脚,待扫干净衣摆的碎雪,这才随着他脚步往里走,一面走一面解大氅的系带子。 堂内朱漆高柱花团锦簇,进了冬就近了年关,大红灯笼便也衬着明黄擸帐高高挂起来。 平底的黑色布鞋迈上高窄的红木楼梯,堂下鼓乐喧天,一派热闹,正巧又闻唱词念到了“日後是怎长怎短呢”,寒羌水便边走边笑道:“今儿可算头一回儿迟了。倒是这出《二郎探母》难得,老生字正腔圆,气运酣畅,郎儿少而功力足——之前怎麽不见得他登台?” “风急雪紧难免绊脚――寒先生好耳力,”门童遂喜笑颜开道:“这是咱们班主的小师侄,打前几个月从美国回来,跟着班主细细的又磨了两个月的戏,今个儿可算捞着头一回登台。” 闻言,寒羌水略略顿住了脚步,皓腕往那扶手上一搭便往台上看去,见那老生扮相的少年眸光灼灼,神气威威,心下也算恍然。 如此好苗子,难得种玉动了师心。 既是师侄,又是亲侄,虽说蓝家老大天资平平,但儿子却有几分小叔当年的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