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天府初春的薄寒里,徐达的府邸静默地立在晨曦微光中。这是龙凤八年(元至正二十二年)二月初九,距他孤身投奔朱元璋已整整十年。三十岁的徐达,如今是吴国公麾下倚重的中书右丞。府中古槐的枝桠刚萌新绿,廊下却笼着挥之不去的压抑——这深宅大院太安静了,静得缺了孩童的啼哭与笑语。 卯时三刻,后院的产房突然有了动静。 谢翠娥的贴身侍女秋月疾步穿过回廊,向正在庭院踱步的徐达禀报:“老爷,夫人动了。” 徐达脚步一顿,沉稳的脸上掠过一丝紧绷。他望向正寝旁边那间特意辟出的产房——一个月前,二十二岁的谢翠娥便搬了进去,按规矩,生产与坐月子都将在那里完成。 “去守着,”他对秋月吩咐,“有任何消息,立刻来报。” 秋月应声退下。徐达独自站在庭院中,初升的日光透过槐树枝桠,在他青色的常服上投下斑驳光影。这一刻,他想起了第一任妻子张氏。成婚四年多,她始终未有身孕,却性情妒忌,坚决不许他纳妾。他理解她怕失宠的心,终究不忍休弃让她孤苦无依。朱元璋看不过去,赐下两名侍女,盼能为心腹爱将延续香火。谁知张氏竟将那两个可怜女子鞭打至死。 朱元璋闻讯震怒,赐给一条白绫结束了张氏的生命。徐达记得自己跪在吴国公面前求情时的无力,也记得张氏临终时怨恨又凄惶的眼神。他怪过张氏的狠毒,更怜她乱世女子无所依凭的恐惧。这段往事,成了他心底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。 两年前,在朱元璋的安排下,他娶了枢密院判谢再兴的幼女谢翠娥。她小他八岁,容貌清丽,性情温婉。或许是经历过前一段婚姻的煎熬,与翠娥相敬如宾的日子,让他体会到了家的安宁。婚后大半年,翠娥就有了身孕,这消息让整个徐府都活络了起来。 “老爷,”侍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,“产婆说还早,请您先用早膳。” 徐达摆了摆手。此刻他什么也吃不下。 产房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呻吟。每一声都揪着他的心。他知道女子生产是过鬼门关,想起翠娥年纪尚轻,又是头胎,握着拳的手心沁出了薄汗。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。辰时、巳时……两个多时辰过去了,产房内的动静越...